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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第一張合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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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伊人嚇到了,大腦空白一片。

他的眼睛有穿破心門的能力,要挑動一個人的異樣心跳,仿佛只是基本功夫。

那樣的眼眸,實在溫柔醉人。

即便被蠱惑,也是心甘情願。

不知僵持了多久,兩個人才觸電一樣地松開對方。

臉頰迅速紅透,就像一顆當季的水蜜桃,桑伊人別開臉,細聲說了句謝謝。

陳映也好不到哪裏去,他同樣不能直視她,所以也將目光投向滾到場中央的足球。

“沒事,這、這裏很少有人來,所以……走路要註意一些。”

說話分外小心,他心跳飛快,生怕說急了心就要飛出去。

慶幸這是一個冬天,冰鎮的效果還不錯,被吹了幾分鐘,兩個人都回到了之前正常的模樣。

“剛剛對不起,我不知道你媽媽她……”

桑伊人蹩腳地再次道歉,她臉色是正常了,可是……仍舊不敢面對他。

發生這樣的糗事,總得給她一點時間去冷靜。

“沒什麽。”

陳映搖搖頭,眼色被一股黯然沖淡:“其實,她原來是健康的。”

“是因為生病嗎?”桑伊人問。

“不。”

他極其低沈的聲調讓桑伊人莫名有些緊張。

“是因為……他。”

陳映沈重地吐出來。

這是壓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。

他。

桑伊人反應了會兒,然後領悟到這個他是陳映的父親。

“他打的。”陳映面色冷凝地說。

“什麽?”桑伊人驚訝地捂住嘴。

“他怕我媽逃走,就打傷了她的腿。”

這是他出生前的事,母親覆述的時候語氣平靜,但陳映恨不得親手宰掉那個人。

“逃走……”

桑伊人不理解這其中的緣故。

為什麽要用這樣的詞語?

“是,”他無措地把手揣進衣兜,讓裸露在寒風裏的皮膚回到與世隔絕的地方,“你大概……想不到……”

陳映擡眸看她,徐徐開口:“我媽是他買的。”

臉上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,桑伊人擰眉,顫聲道:“不會吧?”

她規矩的生活裏,這樣的詞從來只在新聞裏出現,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身邊會有一樁活例。

她不敢相信!

“我媽跟我說,她原來是江南的人,被拐那一年剛考上大學……”

語句沒有過多的形容詞,但桑伊人光是聽,都覺得有種咽喉被扼住的窒息感。

江南就在江北南邊,桑伊人很熟。

剛考上大學遭遇如此劫難,大喜大悲,陳映的母親究竟是如何承受的?

“她有試過逃走,被那個人狠狠教訓了一頓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。”

“後來……”悲憫的語調再次響起,“她說,她生了病。”

“一種叫斯德哥摩爾癥的病。”

日日夜夜經受心靈的折磨,年幼的陳映那時還不懂,只是覺得媽媽每天都很不開心。

他早早學會乖巧懂事,力所能及包攬了一切家務。

希望媽媽可以因為他開心一點點,哪怕是一點點。

“我十歲那年,她自縊了。”

“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麽,那個人那時候已經不會回來騷擾我們了,為什麽她要想不開留下我一個人。”

“後面,當我看見那個人的照片時,我忽然就懂了……”

陳映冗長地吐氣。

“其實你剛剛說錯了,我並不像我媽媽。”

“每天面對把自己人生徹底毀滅的人,即便只是相似,也會很難過吧?”

這似乎是個疑問,但在他的聲音裏,桑伊人聽見了肯定。

桑伊人用力地搖頭否認:“不會這樣的!”

“你不用安慰我,我早就接受了。”

陳映無奈地說。

眼裏的光碎成粉末,身體散發孤獨,讓人難以靠近。

“陳映,”桑伊人把住他的手腕,“你是個溫柔的人,你的媽媽應該也是個溫柔的人。”

“溫柔的人都那麽體貼善良,怎麽會舍得把過錯怪在無關的人身上。”

她望著他的輪廓,沒辦法想象他經歷如此之多是如何保持住這顆柔軟的心?

“我沒你說得那麽好。”

陳映低沈道。

桑伊人不認可他的話,於是反駁:“你有。”

“嗯,你看,這是證據哦。”

她從包裏拿出他剛才給她的藥,這不就是一個最明顯的證明嗎?

陳映註視她的手心,眉宇像被融化一般舒展開。

沒等他說話,忽然,桑伊人展開的手心落下一份冰涼,她縮了縮手指,猛地發現那是雪花。

“下雪了!”

桑伊人喜笑顏開,指著天空說:“你看,連老天爺都讚同我的話。”

她松開握住陳映的手,他心間一陣失落,但很快被她的笑臉彌補。

“不能踢足球了……”

他仰起頭,眼裏是漫天雪白的斑點。

身體不再那麽僵硬,他從衣兜裏伸出手,讓雪花落在手掌上。

“但我現在很開心哦。”

桑伊人轉頭,視線只是落在他分明的下頜線。

再不似起先那麽刺骨。

“誒?”陳映驚詫。

“你的難過應該減小了一點點吧。”

桑伊人說的時候還做了一小點的動作。

“看到你不難過,也會讓人開心的。”

她說。

“因為我嗎?”

他小聲嘟囔,被雪落的聲音覆蓋。

本來是看雪,最後陳映卻只能把眼睛停留在桑伊人身上。

她的發絲被白雪染成隱約白色,讓陳映下意識想到一句古言。

白頭、偕老。

耳根開始發燙。

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麽?

盡管警告自己無數次,可是這樣的念頭似乎很喜歡紮根在他的大腦裏。

就想一想……

可以嗎?

可以吧。

他卑微祈求。

晚上回到家時,譚正親自從州府屁顛屁顛跑過來給桑伊人認錯,小兩口見了面,話很快也就說開了。

譚正表示他完全理解桑伊人的想法,說自己會回去跟家裏人說一說。

“等這一屆學生畢業,我們就結婚。”

她如是說。

新學期開啟,陳映把更多精力投向學習。

疲憊之餘,他想起來自己曾在開學前憂郁這漫長的三年該怎麽度過。

現在,疑問解除了。

時間不長,甚至還有些擁擠。

要學的內容太多,陳映幾乎連上個洗手間都要爭分奪秒。

幸好各位老師對他還不錯,面對他時常叨擾,沒有一位有厭煩的表情。

只有老爺子說過他幾句,講他對數字這麽敏感,應該學理科。

理科是他的興趣點,但他的心早就被某個側影霸占,左右他的選擇只是最不起眼的技能。

高二升高三時,學校又弄了一次分班,但這會的陳映已經有確保自己留在21班的能力。

他只想呆在21班,有桑伊人的21班。

聽聞到高三還可能再分班,陳映索性就把分數固定在某個數值,以保證自己絕對安全。

桑伊人還愁呢,她跟方麗茉抱怨過很多次,陳映學得很紮實,可一到大考,成績就不行,這不,分班考試又砸了。

方麗茉覺得正常,說有的人就是上不了考場,得多練練。

高威也開始學習了,他說林淑慧定了省大的目標,他要求不高,就是省大旁邊的一三本,可就是三本,他也得費勁。

如果不是那張倒計時,陳映會認為,這是一場夢。

距離高考,只有30天了。

心情忽高忽低,陳映最終把頭埋進書卷中。

六月的盛夏,火熱洋溢。

結束高考那天,班裏同學都喊著終於解放了,囔著要搞聚會。

桑伊人是過來人,當然知道孩子們的想法,寒窗苦讀,這總算是熬出了頭。

聚會是在考完當天,桑伊人被擁簇在中間,大家其樂融融,歡聲笑語,美不勝收。

陳映坐在桑伊人對面,看著她,既克制又貪婪。

吃飯快結束時,高威忽然叫住桑伊人,說:“桑老師,我們都沒合過影,一起來拍照吧!”

桑伊人應允。

這一別,就是一輩子了。

她打量面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,鼻頭微微有些酸澀。

高威推了把恍神的陳映:“弟,給我跟桑老師拍一張。”

“哦。”

陳映點點頭。

她是美的,在鏡頭裏也讓他有種迷醉感。

照片……

他也……

心裏羨慕得緊,可是要讓他說這種話,他怕被人覺察,更怕她發現自己的心思。

苦澀泛濫,從胸口流遍身體。

“弟,來來來,你跟老師來一個,我給你們拍。”

高威走過來奪下他手裏的相機催促著。

“啊?”

陳映震驚。

“快啊,一會兒咱們寢室再拍幾個!”

餘光是她紅潤的臉,陳映挺直了身子,拘束地與桑伊人留下第一張合影。

第一張,或者說是最後一張,這被他用作整個大學生涯的至高慰藉。

與桑伊人的句點,也就此畫下。

他們不會再有聯系了,除了這麽一張照片……

米四白急匆匆地沖向校長辦公室,手裏一張A4紙都快捏碎了。

“校長,校長……”

他急得連門都沒敲,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。

“怎麽了?”

大肚子校長問,他手裏夾著煙,正一臉的愜意。

“成績下來了!”

米四白急忙說。

“怎麽樣?”

校長從辦公椅彈起來。

“咱學校今年數學滿分有兩個!”

他先報告了這一爆炸性新聞。

“什麽?誰啊?殷五月?”校長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。

滿分啊,這在他們文明中學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兒。

米四白沈聲:“理科那滿分是殷五月,另外一個,是文科的……”

此時他的心還是砰砰直跳的。

“誰?”

校長詢問。

他還沒料到文科班有這種尖子生呢。

“21班的陳映!”

米四白一字一句地說。

“什麽!!”

只抽到一半的煙從校長指尖滾落,他從椅子上蹭地站起來,雙手撐住面前的辦公桌,又問:“真的?”

“千真萬確,已經確認了!”

他聽見這消息時,驚訝程度不亞於校長。

“這也太……”校長還沒緩過神來,只覺得眼前一片黢黑黢黑的。

“咱學校今年600以上的共60人,理科41個,文科19個。”

“陳映是文科第三,661。”

米四白接著把令人驚愕的後續說出來。

“他是哪個班的?”

校長有些站不穩。

米四白趕緊跑了過去,準備一會兒要是暈人了他好提前給校長掐人中。

不誇張,一點也不,他剛才就差點回不來氣兒倒在電話旁邊了。

“21。”

“還是裸分!”

普通班裏能上550的都可以算天大的新聞,而陳映這樣的成績,在文明,哦,不,在整個州,整個省這都是史無前例的黑馬啊!

作者有話要說:

感謝您的觀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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